老驴

——一个149的老兵团

作者：郑杰  149团

    今天讲个人，老驴，您没听错，驴，马户驴！老驴是个老兵团，他啊，不是转业军，也不是支青。他是干嘛的呢？是个讨饭的，他有什么故事呢？为什么叫老驴呢？且听我慢慢道来。

1960年，三年自然灾害的第二年，全国大旱，民不聊生。十来岁的老驴在逃荒的途中和父母走散了，四处打听才知道父母那波人去了西藏一个四个字的地方。老驴不知道西藏，更不知道这天底下不止一个地方的名字有四个字。为了找爸妈，老驴扒了火车，去了一个四个字的地方——乌鲁木齐。老驴下了车听着叽里咕噜的维语，还以为自己跑到了国外，找人问了问才知道自己的第一趟出门就跑偏了，这可不是西藏！就这么稀里糊涂老驴算是来了新疆。

在新疆的日子开始得很艰难，身无分文，人生地不熟，加上自己浓重的地方口音，交流都成了困难，走投无路的老驴要了饭！

1961年冬天老驴要着饭来到了莫索湾，走着走着闻到一阵扑鼻的豆香，几天没吃饭的老驴早已饥肠辘辘，顺着香味走到了当时的莫五场食堂。这天食堂的师傅正做豆腐呢，回头一看，这哪来的乞丐啊？“小伙子你哪来的？”老驴支支吾吾“逃荒来的”就这么着搭上了话，如此这般这般如此，老驴把他的事都说了。大伙一看这小子挺可怜，随手盛了一碗新做的豆腐给了老驴“小伙子，外面冷，你就在这吃吧，不够再盛”老驴吃着豆腐，心里涌着阵阵暖流，心说：想我在老家别说豆腐了连水都喝不上。这里人真是好，看这地方，地又多，种的粮食也不少，干脆啊，我就不走了。场里给老驴找了衣服，安排住进了牲口棚边的小土房子，没事让他打理打理牲口棚，老驴算是安定了下来，从一个要饭的变成了农场工人。

老驴人勤快，能吃苦，什么都愿意学都愿意干，很快就和大家混熟了。有一年，收麦子，农场里农机少，运输还得靠牲口拉车。老驴所在的小组有两辆马车，只有一匹马，经常忙不过来，耽误进度。这天下地干活，老驴割着麦子看着马车，眼看这一车麦子都装满了，另一个车还没回来。老驴着急了“哎呀,这不耽误事嘛”一等不来，二等不来，老驴是真急了。“这马不来，我来吧”说着就要去拉那马车，把马套往身上一背，拉着就走。等大伙反应过来，老驴已经走远了。别看老驴瘦，身上还是有膀子力气，五六百斤的一车麦子，他一个人拉了四五趟。中间也不是没人帮他，全都被老驴拒绝了。他就一句话：“你在这帮我还不如去多割点麦子，别在这添乱，我又不是拉不动”老驴是真卖力气，四脖子汗流，把套马的那车套都打湿了。晚上收工吃饭，大家开起了老驴的玩笑，这个说“你小子，真行啊，拉车真不含糊，有你在还用什么马啊”那个说“唉，他和马还是比不了，顶多算头驴”“对对对，按牙口算还是头老驴啊。哈哈哈哈哈”大家就这么笑着说着。从此，这个拉马车的汉子有了个好笑又亲切的绰号“老驴”。

日子一天天过，老驴也成家立业，成了团里的职工，有了自己的承包地。俗语云：人勤地生宝，人懒地生草。当时的团场大片的盐碱地，别说种庄稼，草也长不了几根啊。老驴那片地情况最严重，种了几年都没什么收成，是出了名的“光板地”。大家都劝老驴别种了，种再多也是浪费。望着眼前的光板地，老驴的驴脾气上来了，都是地凭啥我种不出东西，我非要种出点东西不可，这倔驴算是谁也劝不住了。可是脾气归脾气，遇到问题也得想办法解决，老驴开始看书看报，向人请教。团场生产机械少，老驴同志又拉起了马车，拉沙拉土改善土壤，拉水拉肥治理盐碱！没几年，老驴的地慢慢有了好转，产量逐年增长，成了团里的高产田。这倔强的盐碱地还是没倔过这头犟驴！

时光如水，岁月如梭。2010年老驴去世了，葬礼来了很多人，一位老驴的挚友揭开了一段鲜有人知的往事，在老驴还是小伙子的时候，部队上曾经有位首长很喜欢他，想把这个老实勤快的年轻人带回内地，留在身边培养，并保证享受干部待遇。老驴没有犹豫，一口回绝。知道这事的人都不理解，都说老驴是个呆头驴，不会把握机会。可是老驴心里知道，从那碗豆腐开始，他这辈子和兵团是分不开了。老驴说过：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，也说过这辈子过得最舒心的日子都在兵团这片土地。老驴是个老兵团，他的一生平平淡淡，他的儿子孙子如今也都工作在兵团，平淡的讲述老驴的故事，平淡的书写自己的故事。

书说至此，也该结尾了，故事里的老驴是我的祖父，他和大多数老兵团一样，简单真实，他们的故事没有那么多波澜壮阔，却书写了兵团半个世纪的五彩缤纷。屯垦戍边的第三代，不是终点，平淡中的伟大，震人心魄，老兵团的精神，永垂不朽！